一花一草一世界

一花一草一世界

牛殿庆 

    我到学报编辑部当主任，其实是主任也是兵；是最高长官，也是最底层的勤杂员。诺大个40平方米的办公室就我一个人。领导要给我配个编辑，算了，娇滴滴地来个80后，谁给谁服务哇？不知哪个领导的花瓶摆到我办公室，说也不是，不说也不是。心里是这么瞎想的，所以就没理这个茬儿。养个花瓶，不如养盆真花。

一花一草一世界，我的花事就这样开始了。

第一盆草是对门建庆兄弟过生日时学生给送的文竹，如梦如烟的纤纤绿美人，让他给养得残茶烟蒂堆满了盆里，由于无人照料，已三成有一成褪尽了绿色，根枯叶黄，我收留了这盆草。

如今4年过去，它已根壮枝繁，一木成林，一根根玉立婷婷，婀娜忸怩，阳光灿烂中形影相随，碧绿朦朦的纱衣摆动，竟有舞翩翩的感觉。

独守编辑部，是我一生中最悠闲的日子。我每日读书、习字、写作，立起身来就是与花对话。

我救文竹于风尘，我总觉得这是我的善举。青春不堪回首，那就重新来过，莫要回头。

年终的时候老校长到大连就职，他留下一些花草，好花好草都被各种理由拿去了，剩下一盆爬藤，已经断绝了它爬得念头。我数一下长在土里的泛着绿色的根只有三株。我知道它就会被送到像人最终去的地方。　

我说，我来养它。　

我在编辑部一角用柜子格了一张床的位置，我躺在床上午睡的时候，头上就是生动的爬藤在爬。有人说牛教授的爬藤都要爬到他嘴里啦！我在梦里真梦到爬藤从我的嘴里爬了出来，一直爬到阳光明媚的窗子外。

我发现一个秘密，从编辑部的五楼窗子住下看，一下就看到我们这座“口”字形的建筑，前面的过道拐角垃圾筒旁有两大盆植物。

那是被抛弃的鸡血树和棕竹，它们成了我的座上宾。　

春节开学回来，那地方又有了新的收获，是一盆绿萝，每盆有七八个叶片，耷拉着头像生命尽头无人照料的孤鳏老人残喘着人生的凄凉。

经我诊视，它的根都是活的，就是心脏没问题，由于领导们的办公室都在阴面，缺少阳光，尤其是寒假室内无暖气，又无人照料，导致了病入膏肓。我又上网查了一下资料，绿萝喜光，怕冻，冷热交替易得风寒感冒。我操剪刀干净利索把他己有的毛发剪掉，又把每根蔓错落有致地剪断，浇了水，施了肥，放到阳光可以毫不保留地照耀的地方。

三年啦，这盆绿萝随迁到了图书馆大楼，它伸展着肥大的手掌，为这座大楼的新主人迎来送往。

那年秋天，我买了一盆扶桑，这是只要有阳光，它就灿烂的一种花，好像一个勤劳的人。虽然不是大开大放，就是那么一开三两朵，但它就是那么坚韧不拔地天天开天天落。我想到了母亲，她老人家说小车不倒一个劲儿地推！她就是那样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，不停地劳作，直到做完饭让一家人都吃上，她才坐在旁边，卷一只烟，算是休息一下。

扶桑花在冬天有病了，是那种白牙虫，落枝满叶飞舞，叶背一层白物，我看了就想吐，其它花草也被传染了。我请来植物系的专家，先是给我拿来一种药埋在土里，后来又拿来一种药喷在枝叶上。

后来，我经专家点拔，彻底地明白了。由于我的办公室采光特别好，就这么说吧，外面18度，我办公室就有22度，造成植物反季节生长，尤其像扶桑这种花冬天是要休闲的，还让它继续工作，违背了植物生长规律，它就生病了。

后来搬到图书馆大楼，我给它摆在大厅靠西窗的位置。于今，扶桑己枝繁叶茂花盛，花季里每天都有赞叹声不绝于耳。冬天，我给它重新修剪了枝杈，期待春天又会有成倍的枝丫长出来，又会有成倍的花朵绽放。

秋天的时候，学校总会有大活动，迎评啊！校庆啊！那院子里就会摆上圣诞红、黄菊花、紫菊花，大朵的黄花灿灿的龙瓜菊，把我的心都抓痒了。那圣诞红你说奇怪不，就硬是上面那两层叶片是红的，下面的是绿的。

我终于有了办法，晚上把车停靠在花盆边，上楼巡视回来，车门一开就顺手拿上去两盆。回家后，摆在电视下面的台子上，边看电视边赏花，还对老婆说，我们摆台上一溜花多像主席台的规格，“你这是偷！”“这话不对，读书人窃花，顶多是窃花！”

物以类聚，人以群分。因花结缘，院子里就有了一些养花的朋友，就有了礼尚往来。我把我培育的文竹和兰草，送给亨老。秋天里的一天，到亨老的办公室看花也看人，临走时亨老送我一盆君子兰，我说：“这是送给君子的君子兰！”亨老很睿智，说：“是君子送给君子的君子兰！”我们哈哈大笑。君子兰正如送君子兰的亨老，毕生倾情教育，大学毕业听从祖国的召唤，到了最需要的地方栽桃种李，回到家乡后报效桑梓，专心育人。桃李芬芳硕果满枝时，他这个园丁早已华发不再，退出了教学管理岗位后，被我校返聘督学。孔子在《论语·学而》中说：“君子食无求饱，居无求安，敏于事而慎于言，就有道而正焉，可谓好学也已。”这就是君子的品格，亨老养君子兰也是养君子的品格，随遇而安，超然挺拔。

我们家所有的窗台都摆满了花草，阳面阳台、窗台摆怕冻喜光的，阴面阳台摆放仙人掌类的，还有兰草类的。吃不掉的生姜在春天也耐不住寂寞，放在厨房时一不注意它就长出了一寸长的芽。我操个小花盆就给它埋了进去，放在阴面的阳台上，想不到秋天我收了一小盆儿鲜姜。岳母说我人气旺，种啥收啥；来往的人说我有才，不但会写文章，种花也有一套。

我每天早晨起来，在家侍弄一遍，在办公室忙碌一番，晚上回家还要关顾。浇水、旋肥、松土、拔杂草，剪那些一冲动就冒出老高的嫩枝。给叶子喷水，那些喷不掉的灰尘，就让勤工助学的本科生用抹布擦。当然我也经常做这个，还用啤酒擦叶子。没事儿，就对着花草发呆，有人看到了，就给我起了个名——花痴。什么什么呀！人家这叫养心。

在编辑部勤工助学的本科生，都是文秘专业的，岗位两个——编辑和编务，其实两项工作加上勤杂都要会做，我先是选拔，然后是培训，接着是边做边学。就连擦扫、端茶倒水，都得不厌其烦地教。客人来了要泡茶，男士泡绿茶，女士泡花茶。做的时候就经常忘记，我就喊一声：“泡茶！”而且泡完了茶，经常忘记说：“您慢用！”还经常忘记加水。诸如此类，把一个本科生培养成用得顺手的编辑、编务或杂务，怎么也要一学期的功夫。最让我欣慰的是有朋友来找帮选个员工，看我的本科生勤快忙碌的身影，然后说我要她们！我要她！育人如同养花，只要肯用心肯用脑，没有养不好的花，没有教不成的人，没有做不好的事。

    阳光穿过每一片叶子，也穿过我的心。我每日都到阳光下与花草同在，我就是它们中的一株，一花一草一世界，让阳光把我的脑中腹中的污浊洗涤干净。“涤除玄鉴，能无疵乎？”这是老子的声音。人心如镜，如不常常拂拭，就会让欲望蒙垢。智慧之光被遮蔽，就会心性不明；心性不明，就无法明白事物的本质规律，人就会变得愚昧无知。得道明德就会心性自明，就会不违反规律办事，就不会受到大道的惩罚，就可以归于平静，生命自主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。

我真想关闭思想，顺应自然，做到无为而无不为。能让心灵在一花一草一世界里暂时休息一下，足矣！

2010年12月17日星期五改毕

作者简介：

牛殿庆（1962、08-），男，黑龙江省克山县人。现任宁波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图书馆馆长，学报编辑部主任，教授，主要从事中国新时期文学研究，尤其是对朦胧诗研究成果颇丰。大学时开始从事文学创作，有散文集、诗集四部，发表中篇小说、短篇小说、散文、诗歌多篇（首），现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。

联系：13506847654，0574-88122308

通讯地址：宁波鄞州区高教园区学府路9号 315100